下边是DeepSeek创作的股民版《孔乙己》,两个版本,一字未改。您瞅瞅,水平如何?
证券营业厅的格局,是和别处不同的:当街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,柜里预备着开户协议,随时可以办理业务。炒股的人,午间收盘散的,才踱进VIP室,要杯咖啡,慢慢研究K线图。
林建民是唯一穿西装而在散户厅看盘的人。他身材很高大;青白脸色,皱纹间时常夹些油墨的痕迹;一头花白的乱发。穿的虽然是西装,可是又脏又破,似乎十多年没有补,也没有洗。他对人说话,总是满口价值投资、安全边际,教人半懂不懂的。
因为他姓林,别人便从《大时代》里的“丁蟹”这角色里,替他取下一个绰号,叫作林蟹。林建民一到厅,所有炒股的人便都看着他笑,有的叫道,“林蟹,你重仓的钢铁股又跌停了!”
他不回答,对柜里说,“温两碗泡面,要红烧牛肉味的。”便排出九个钢镚。
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,“你一定又补仓被套了!”
林建民睁大眼睛说,“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……”
“什么清白?我前天亲眼见你在跌停板挂单,被机构砸穿。”
林建民便涨红了脸,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,争辩道,“价值投资不能算套……价投!……巴菲特的事,能算套么?”接连便是难懂的话,什么“经济周期”,什么“戴维斯双击”之类,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:厅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。
听人家背地里谈论,林建民原来也阔过,但终于没有坐庄,又不会跟风;于是愈过愈穷,弄到将要讨饭了。幸而会看财报,便替人分析公司基本面,换一碗饭吃。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,便是固执己见。坐不到几天,便连人和研报,一齐失踪。如是几次,叫他写研报的人也没有了。林建民没有法,便免不了偶然做些代客理财的事。但他在我们厅里,品行却比别人都好,就是从不收管理费;虽然间或没有客户,暂时记在粉板上,但不出一月,定然还清,从粉板上拭去了林建民的名字。
林建民吃过半碗泡面,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,旁人便又问道,“林蟹,你当真懂价值投资么?”
林建民看着问他的人,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。他们便接着说道,“你怎的连半个涨停板也捞不到呢?”林建民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,脸上笼了一层灰色,嘴里说些话;这回可是全是PE、PB之类,一些不懂了。在这时候,众人也都哄笑起来:厅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。
在这些时候,我可以附和着笑,大堂经理是决不责备的。而且大堂经理见了林建民,也每每这样问他,引人发笑。林建民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,便只好向孩子说话。
有一回对我说道,“你炒过股么?”我略略摇一摇头。他说,“没炒过股,……我便考你一考。MACD金叉,怎样看的?”我想,讨饭一样的人,也配考我么?便回过脸去,不再理会。林建民等了许久,很恳切的说道,“不会看罢?……我教给你,记着!这些指标应该记着。将来坐庄的时候,操盘要用。”
我暗想我和庄家的等级还很远呢,而且我们经理也从不将MACD金叉当真;又好笑,又不耐烦,懒懒的答他道,“谁要你教,不是白线穿过黄线么?”林建民显出极高兴的样子,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,点头说,“对呀对呀!……金叉有四种形态,你知道么?”我愈不耐烦了,努着嘴走远。林建民刚用指甲蘸了泡面汤,想在柜台上画K线图,见我毫不热心,便又叹一口气,显出极惋惜的样子。
有几回,隔壁网吧的少年听得笑声,也赶热闹,围住了林建民。他便给他们讲技术分析,一人发一张手绘的K线图。少年们看完图,仍然不散,眼睛都望着泡面桶。林建民着了慌,伸开五指罩住碗口,弯腰下去说道,“不多了,我已经不多了。”直起身又看一看面,自己摇头说,“不多不多!多乎哉?不多也。”于是这一群少年都在笑声里走散了。
林建民是这样的使人快活,可是没有他,别人也便这么过。
有一天,大约是科创板开市前的两三天,经理正在慢慢结账,取下粉板,忽然说,“林建民长久没有来了。还欠十九个泡面钱呢!”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。
一个炒股的人说道,“他怎么会来?……他打折了腿了。”掌柜说,“哦!他总仍旧是补仓。这一回,是自己发昏,竟补到退市股里去了。退市的票,补得么?”
“后来怎么样?”
“怎么样?先写保证书,后来是闹,闹了大半夜,再打折了腿。”
“后来呢?”
“后来打折了腿了。”
“打折了怎样呢?”
“怎样?……谁晓得?许是死了。”掌柜也不再问,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账。
中秋之后,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,看看将近初冬;我整天的靠着暖气,也须穿上羽绒服了。一天的下半天,没有一个顾客,我正合了眼坐着。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,“温碗泡面。”
这声音虽然极低,却很耳熟。看时又全没有人。站起来向外一望,那林建民便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。他脸上黑而且瘦,已经不成样子;穿一件破夹克,盘着两腿,下面垫个蒲包,用草绳在肩上挂住;见了我,又说道,“温碗泡面。”经理也伸出头去,一面说,“林建民么?你还欠十九个泡面钱呢!”
林建民很颓唐的仰面答道,“这……下回还清罢。这一回是现钱,面要香辣的。”经理仍然同平常一样,笑着对他说,“林建民,你又补仓被套了!”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,单说了一句“不要取笑!”
“取笑?要是不补仓,怎么会打断腿?”
林建民低声说道,“跌停,跌,跌……”他的眼色,很像恳求经理,不要再提。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,便和经理都笑了。我泡了面,端出去,放在门槛上。他从破衣袋里摸出四枚硬币,放在我手里,见他满手是泥,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。不一会,他吃完面,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,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。
自此以后,又长久没有看见林建民。到了年关,经理取下粉板说,“林建民还欠十九个泡面钱呢!”到第二年的端午,又说“林建民还欠十九个泡面钱呢!”到中秋可是没有说,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。
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——大约林建民的确退市了。
另一版:
证券营业厅的格局,是和别处不同的:进门便是三排自助交易机,柜台上随时预备着速效救心丸,穿红马甲的交易员穿梭其间。炒股的人,晌午傍晚散了工,每每花四块钱买杯浓茶,在散户区的塑料椅上坐着,热热闹闹地讨论K线;倘肯多花十文,便可买包玉溪,听大户室传出的内幕消息了。但这些散户,多是短衫帮,大抵没有这样阔绰。只有穿西装的,才踱进VIP室里的包间,要龙井点心,慢慢地坐看行情。
我从二十岁起,便在镇口的银河证券里当客户经理,总经理说,样子太傻,怕伺候不了大户室,就在散户区做点杂事罢。外面的短衫主顾,虽然容易说话,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。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交易单从红马甲手里递出,看过交割单上的印花税有没有算错,又亲看将单子送进柜台,然后放心:在这严重监督下,做老鼠仓也很为难。所以过了几天,总经理又说我干不了这事。幸亏荐头的情面大,辞退不得,便改为专管开户复印的无聊职务了。
孔乙股是穿文化衫而坚持手写交易单的唯一的人。他身材很高大;青白脸色,皱纹间时常夹些绿莹莹的韭菜叶;一部乱蓬蓬的花白胡子。穿的虽然是文化衫,可是又脏又破,似乎十多年没有补,也没有洗。他对人说话,总是满口金叉死叉、价值投资,教人半懂不懂的。因为他姓孔,别人便从《上市公司道德准则》里的“严控关联交易”这半懂不懂的话里,替他取下一个绰号,叫作孔乙股。
孔乙股一到店,所有炒股的人便都看着他笑,有的叫道,“孔乙股,你账户又添新绿了!”
他不回答,对柜里说,“打两万股长生生物,要市价委托。”便排出九张皱巴巴的交易单。
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,“你一定又偷看股评家的收费群了!”
孔乙股睁大眼睛说,“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……”
“什么清白?我前天亲眼见你追涨乐视网,吊着打。”
孔乙股便涨红了脸,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,争辩道,“价值投资不能算亏……价投!……时间的朋友的事,能算亏么?”接连便是难懂的话,什么“时间玫瑰”,什么“赛道”之类,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: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。
听人家背地里谈论,孔乙股原来也读过EMBA,但终于不会钻营,又不会跟庄;于是愈过愈穷,弄到将要讨饭了。幸而会画几笔K线,便替人代客理财,换一碗饭吃。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,便是好吃懒做。坐不到几天,便连人和MACD金叉、KDJ超卖,一齐失踪。如是几次,叫他理财的人也没有了。孔乙股没有法,便免不了偶然做些老鼠仓的事。但他在我们厅里,品行却比别人都好,就是从不传播假消息;虽然间或没有荐股,暂时记在粉板上,但不出一月,定然推票,从粉板上拭去了孔乙股的名字。
孔乙股啃过半块韭菜盒子,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,旁人便又问道,“孔乙股,你当真懂炒股么?”孔乙股看着问他的人,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。
他们便接着说道,“你怎的连半个涨停板也捞不到呢?”孔乙股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,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,嘴里说些话;这回可是全是“黑天鹅”“灰犀牛”之类,一些不懂了。在这时候,众人也都哄笑起来: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。
在这些时候,我可以附和着笑,总经理是决不责备的。而且总经理见了孔乙股,也每每这样问他,引人发笑。孔乙股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,便只好向孩子说话。
有一回对我说道,“你读过《证券分析》么?”我略略点一点头。
他说,“读过书,……我便考你一考。价值投资的三个要素,怎样写的?”我想,讨饭一样的人,也配考我么?便回过脸去,不再理会。
孔乙股等了许久,很恳切的说道,“不能写罢?……我教给你,记着!这些理念应该记着。将来坐庄的时候,操盘要用。”我暗想我和庄家的等级还很远呢,而且我们总经理也从不论价值投资;又好笑,又不耐烦,懒懒的答他道,“谁要你教,不是安全边际、市场先生、能力圈么?”孔乙股显出极高兴的样子,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,点头说,“对呀对呀!……价值投资有四样要义,你知道么?”我愈不耐烦了,努着嘴走远。孔乙股刚用指甲蘸了茶水,想在柜台上画现金流量表,见我毫不热心,便又叹一口气,显出极惋惜的样子。
中秋前的两三天,总经理正在慢慢结账,取下粉板,忽然说,“孔乙股长久没有来了。还欠十九个推荐位呢!”
我才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。一个喝酒的人说道,“他怎么会来?……他打折了腿了。”
总经理说,“哦!”
“他总仍旧是加杠杆。这一回,是自己发昏,竟把房子抵押给场外配资。他家的房子,抵押得的么?”
“后来怎么样?”
“怎么样?先写保证书,后来是强平,平了大半夜,再打折了腿。”
“后来呢?”
“后来打折了腿了。”
“打折了怎样呢?”
“怎样?……谁晓得?许是死了。”总经理也不再问,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账。
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——大约孔乙股的确死了。